守拙先生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经病
缺失章节请移步ao3或私信我,具体看置顶。

夜归人 6

这章其实很早就写完了,但我一直不满意就没有发。

然而今天很想发出来。(x)

这篇同人里的福,一言以蔽之,人渣一个。但可能我们从来就不会好于人渣。


       夏余去到那间小审讯室时已经是五天以后了。他没有指望这种程度的折磨会彻底击垮像N这种人的意志——毕竟他是N,如何在极端情况下最大程度地控制自己是他修习了将近一半人生的课题。他只是要消磨N的斗气让他衰弱,而果不其然他再次见到N的时候,一贯锋利得如同一把出鞘利刃的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了。

        他知道N没有死。

        事实上门被打开的时候N就已经知道是夏余了,虽说N听不见脚步声,但那种微妙地逼近而来的气息是不会辨认错的。一双非常有力的手把他支撑起来,于是他顺着那人的意思靠在了墙边,背后立刻被垫了一个软垫,那人用手心托着他的后脑让他不至于磕到墙壁,然后脑后一松,绷紧的眼罩和耳罩已然落下,他下意识想要睁眼,那只手却迅速罩住了他的眼睛。他还是想要眨眼,夏余的声音响在耳畔:“别急,南方,眼睛会受伤。”

        听得这一声,他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却也乖乖不动,在对方的手心下慢慢眨眼。半晌,夏余的手掌移开,室内的光线已经调得很暗,N还是颇挣扎了一会儿,才聚焦出面前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

        看清对方表情的一瞬,N惊了一下。素日眉眼含笑的夏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此时手上拿着水杯递了过来。就着对方的手用异常缓慢的速度喝了半杯调了蜂蜜的水,即便如此久未进食的胃部还是开始灼烧起来,他重新看向面前的人。

        脸上失去笑意之后,夏余身上那种欺骗性的温柔气质全都褪去,只剩下一种冷峻而突出的存在感,一双猎鹰一样的眼眸锁住N,问他:“我叫什么?”

        “......你好啊陌生人。”

        夏余无奈,复又伸出双手各比了一个数字:“我的左手是几?”

        N终于没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夏余呼了一口气,显然是从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反应里确认到他大脑状况正常,于是颇有几分宠溺意味地拍拍他脸,被N嫌恶地躲开了。夏余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指了指旁边一扇隐蔽的小门说:“你先去洗个澡吧,衣服在架子上。”

        虽说夏余的一系列作为好像一直很古怪,但今天未免诡异过头了。

        N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对一个加倍奇怪的夏余,心不在焉地把自己洗刷干净,关掉淋浴走到门边的架子上拿衣服的一瞬,他突然听见了浴室外的谈话声。说话的人是夏余和一个女声,N回忆了一下,意识到那正是夏余身边的那个助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浴室门确实隔音效果一般还是因为这几天绝对寂静的时间让N此时猛然恢复的听觉越发敏锐,门外的女声非常清晰地传了过来:“...已经让他走了...没错,能保证安全。”

        “另外,他们接触那个人当年见过谢棠一面…...”

        女声仿佛忌讳什么一般低了下去,然后夏余好像短促地笑了一声,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五年前谢棠明知真相还是……不过,当年要是没有这件事,现在言远山那个位子上坐着的,该是秦巍了吧。”

        N强压下心里的惊骇。秦巍,是老秦的名字。不过,按这话里的意思,夏余扣押的不止自己,而且另外那个人被他刻意放走了,这又是什么缘故?他听见阿纤没有接话。她不敢说是也不敢否认,夏余那轻飘飘一句话里提到了组织里的两个高层。夏余似乎沉吟了一下:“用心良苦啊。费尽心思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换来的平衡,这才过去多久,又等不及要重新洗牌了。言boss到底不是池中物,不过难得看我爹吃瘪,还挺有趣的。”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N等了大约三分钟,试图勾勒了一下刚才听到的信息才走出浴室。夏余正坐在这个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扬声道:“过来。”

        夏余衣冠楚楚,看起来有点儿懒散,嘴角那丝笑意好像全世界都在屏气凝神,静候他的差遣。N向来是个隐蔽的叛逆者,但他还是朝坐在椅子上的那个青年走了过去,尽管姿态防备。时至今日他相当清楚夏余没打算要他的命,而潜意识里,他也不相信这个青年当真会对他不利。这是个毫无道理的蠢念头,N对夏余了解甚少,但好歹搭档一场不可能全无印象,一言蔽之,夏余是一个毫不在意弄脏自己手的人。

        走到夏余面前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开口道:“我觉得你坐在地上更合适。”

        N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而对方表情上看不出一点端倪,N只好慢吞吞坐到地面上,眼看着夏余又连人带椅子挪近了一点,膝盖几乎能碰到自己的肩头,这下彻底要仰着脸看他了。夏余突然从一个手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什么小刷子一样的东西晃了一下,然后伸手扶住了N的面颊,N下意识要退开,却被夏余一个手势阻止了。

        “别动。这里没有镜子,还是我来比较好吧。”

        然后就感到刷子碰了上来,有泡沫糊在了脸上。

        ......原来是剃须膏。

        N不得不保持着仰面的姿势,看着夏余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涂剃须泡沫。夏余认真起来那股专注又凶狠的劲头任谁都要害怕几分,N曾不止一次见识过对方近乎偏执狂的苛刻标准,此时便只好僵着脸任由对方胡作非为,不过等夏余又取出一截木头不知用了什么操作轻轻弹出剃刀时他还是禁不住哭笑不得:哪有这个年代、这个年龄还用这种老式办法剃须的人啊!N嘴角一抽,就见夏余威胁地冲他眯了眯眼,大有要把刀刃送到他喉咙的意思。N立刻把要出口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咽了回去,夏余挑眉,明知故问道:“你没有什么蓄须的讲究吧。”然后三两下把泡沫刮掉,朝他脸上扔了一块毛巾,施施然站了起来向浴室走去。

        明知对方手里还拿着利器,N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谢棠有三个儿子。”

        话音还未落,一道远比剃刀还冰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夏余已然呈戒备姿态转了过来,整个人带着沉郁的怒气。

        真正在组织内说得上话的人不多,谢棠是其中的领军人物,资历很老。近年来站队结党的事情愈发恣肆,少壮派中足以和谢棠抗衡的,是五年前以顾问身份在一次内部的军事叛乱中出谋划策、逐步摄揽权利,目前俨然成为智囊团统领的言远山,便是夏余方才口中所称的“言boss”。

       夏余淡淡地一勾嘴角:“啊,你听见阿纤跟我说话了。”

       N镇定心神,继续说道:“三个儿子里,长子聪明,次子不巧从小身体虚弱,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是个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听说是十几岁以后才被接到谢棠身边,但谢棠并没对他上心,直到三年前他的大儿子死于车祸。”

        “我之前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私生子,是没有和父亲姓谢的。夏余,你和谢棠,长相真的不相似。这就是为什么你说自己是‘多余’?”

        俊美的青年肩膀都绷紧了,仿佛楚楚衣冠下酝酿了一场狂风骤雨,他皱着眉,整个人充盈着沉怒的气息,再没有了惯常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是攻击的前兆,但N却突然心里涌上一团无法形容的雾气。这幽闭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灯罩上有墨色湖山剪影,有些昏暗的光线漫过湖山地面,在这光线中,站着夏余。

        不是所谓“太子爷”,不是Holmes,是夏余。此时他终于撕开了这个青年的表象。

        撕碎了人模人样外皮的猛兽突然扑了上来,他的攻击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章法,何况夏余本来就不擅长近身搏斗,即便N现在虚弱,但对付一个几乎是泄愤一般拳打脚踢的青年还是绰绰有余,很快夏余整个人随着脱手的刀一起落了地,N皱着眉压制他的手腕,沉声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夏余不说话,微喘着气直勾勾盯着他紧皱的眉。N默默地在心里评估夏余的状态,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放手。

        “是母亲。”一句轻声的回应打断了N的思绪。

        “......什么?”

        “这个名字是我母亲起的。”夏余说着,以诡异的连贯性毫无困难地接上几分钟之前的问话,而且不知为何放松了原本紧绷的脊背,甚至又挂上了从容不迫的笑意,好脾气地解释:“她姓夏,长相我也比较像妈妈。啊——事实上我和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长着这张脸,谢棠当然不会看重我,但他也当然要把我接到身边,他就是那么个人。我不过是互相仇恨的两个卑劣生物诞育的耻辱,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之前,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话说得很是莫名而且漏洞百出。N心中警铃大作:夏余这样的人,绝无可能就此示弱。他葳蕤再三不知该如何试探,看着下方一张端正的脸,美丽的眼睛一明一灭如萤火,挣扎在行将熄灭的边缘,突然道:“想必你母亲是个美人。”

        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这种评价外貌一样的话实在不应该是出自他口中。那一瞬间青年猛地闭了一下眼,整张脸孔几乎因痛苦而扭曲了,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仿佛是从什么遥不可及的地方远远望着N。一年多以来他一直隔着距离注视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殚精竭虑帮他出谋划策,甚至迁就他的偶发脾气和不通人情,难道当真只是履行作为一个顾问的可笑职责吗?他突然甩出关于自己身份的推测只是说一句“是个美人”?想到此夏余心里蓦然一惊,不对,他所做的一切的确就是为了自己,他要一个完美的顾问身份,他要博取信任诱他入局,再利用这一把漆黑之刃来斩裂那些他自己无法动手也不能动手的阻碍,所有的事情正好可以让他顺势而为,他本来就恶毒......夏余突然冷笑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弯起时眼尾依然似鸿鹄于飞。

        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绝地反击。

        N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眼前青年的眼睛里现出了一种冷静而迷狂的神色,绯色秀丽的唇角一弯:“啊。我有个问题,你觉得,捕猎的关系是如何构建的?是猎人追逐猎物,还是猎物诱惑了猎人?”

        N被他话中的隐喻一惊,僵住了片刻,手上居然有些松动。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吻你吗?”

        他语气就好像是在问今天室温多少度一样,N整个人仿佛被从未遇见过的冒犯震慑了,夏余听起来极其真诚,真诚得近乎一种绝妙的诡局。他猛然意识到,从认识第一天起,自己就好像从来不擅长应对眼前这个青年。他无法表示同意也无法否决,被钉在原地的人仿佛是他。夏余看着他,突然纵声大笑。在这个笑声中,他猛地挣脱了束缚,凑近前来,却没有当真亲吻他,而是凶狠地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肩头。

        N重新把他从身上摔下来的时候,夏余嘴角还有血痕,但是脸上没有恐惧和急躁。他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或者反过来说,他知道自己已然全盘皆输。

        “南方,”简单两个字被说得沉而又慢,他拖长了语调继续:“你那么滚烫的一个人,心里有那么多爱,为什么就不能分一丝放在我身上呢?你拥有足够溢出来的感情,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夏余说到这不公平时,就连N也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上天不公平,还是自己对他不公平。

       然而N一向认为自己做事相当公正。他以疑惑的神情看向夏余时,只见美貌惊人的青年明明在笑,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

       鸿鹄展翅未歇,夏余继续道:

       “听说我出生那一天,B城瓢泼大雨下了一夜,有人在天桥底下被困在车里淹死了,街道上全是流淌的泥水。所以我随母亲姓夏,单名余。我恨下雨天,好在b城几乎不会下雨,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想干脆在地下通道里自杀,用最低贱的方式死掉……这世界上有婴儿是自愿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吗?人像垃圾一样耻辱……活着就是被羞辱吗?活着就是耻辱吗?”

        虽然知道夏余一贯喜怒无常,但N还从没见过他如此神经质的模样,于是终于开口道: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你看起来很反常。”

        夏余听了这一句,骤然冷静下来,这一次他推开N站了起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他一丝不苟地整平自己的领口袖口,再看向N的时候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先前那种孤拔冷峭的气质重新显影,几乎要从他清瘦的身躯上破衣而出。

        他们沉默地对峙了几秒,夏余突然开口宣布了一个令N极为意外的决定:

        “是,没错,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你所有的行装都在门口那个袋子里。南方,你现在去做你的事情。这只是一场冒险游戏。”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夏余近乎虚幻地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倒依旧沉稳:“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没打算一直把你关在这里。还是说,你要现在和我来个清算?”

        N淡淡地讽刺了一句:“我没兴趣和一个不会回击的人动手。”

        夏余下意识地敛眉,露出了讥诮又精致的笑,含糊应道:“是吗。”

        门口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包裹。

        N打开它,手机安静地和他的武器一起躺在里面,还有一包9mm的鲁格弹和几枚手榴弹。枪械甚至还被保养过。

        这可不仅仅是把行装“还”给了他,要知道武器配备的审批其实相当麻烦,不知道夏余是什么私人渠道弄来的。这包武器里所暗示的险恶前途让N不由得又想起刚才夏余脸上认真而冰冷的神色。他把武器重新藏进外套里,跺了跺脚,感到小腿上战术匕首带来的令人踏实的分量,顺着楼梯向上离开了地下室。他知道自己现在非常虚弱,但自保并不困难。他必须先去找老秦。他把手机打开,首先跳进来的却是一个未知号码的信息。

        “需要补给联络我。别逞强。——H”

        这个语气,和刚刚那个怪胎真的是同一个人?N犹豫了一下,虽然感觉自己没有理由找夏余补给弹药,但还是把手从删除键上挪开,收了手机继续走。

        客厅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透出一种沉稳而低调的奢侈,仿佛几天前那场骚乱根本不曾发生过。没有人阻拦他,甚至连守卫也没有见到一个,但是有被注视的感觉,他的直觉不可能有误。N直接从正门走出了那座小楼,楼外居然植遍了桃树。这不像是夏余会喜欢的东西——N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回身看时,小楼几乎掩映在四周繁茂的花木荫下,摇动艳光秾色,天边是汹涌的春云。

TBC

评论(2)
热度(1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守拙先生 | Powered by LOFTER